首先,战事缘何而起?《武帝纪》语焉不详。据《武帝纪》《袁绍传》,是袁绍率先渡河进犯,好像就是抢地盘,亦如当初吕布四处侵扰。但据《蜀书·先主传》,袁绍讨曹跟刘备有关,似乎亦有“匡扶汉室”的意思。先是,刘备离开曹操后,杀徐州刺史车胄,占据下邳、小沛,乃“遣孙乾与袁绍连和”。《孙乾传》亦谓:“先主之背曹公,遣乾自结袁绍。”《袁绍传》不经意透露:“备杀刺史车胄,引军屯沛。绍遣骑佐之。”可见刘备与袁绍着实已是盟军关系。此后刘备被曹操击溃,转道青州投奔袁绍。《先主传》又谓:当镇守青州的袁谭护送刘备到平原,“绍遣将道路奉迎,身去邺二百里,与先主相见”。其时袁绍已兼并冀、幽、并、青四州,诸镇中堪称老大,竟亲自远赴二百里外迎奉惶然流窜的刘备,实非同寻常。何以如此抬举刘备?不妨作想,袁、刘结为同盟是否另有背景,譬如献帝衣带诏?《先主传》说到刘备在许昌时与董承、王子服等受密诏同谋诛曹大事,而《武帝纪》写曹操东征刘备之前,突然插入一句:“五年春正月,董承等谋泄,皆伏诛。”此句看似前后不接,却透露出这正是曹操要追杀刘备之真正原因。而刘备出离许昌,难道不就是传送诛曹密诏的天子使徒?
更多的情节不见于史书。古人以纪传体撰史,比较接近隐去叙述主体的小说笔法,除了卷末“评曰”“赞曰”一类评语,通常不以叙述人口吻说事,以标榜叙史之客观。其倾向性主要表现在写什么和不写什么。《三国志》对衣带诏一事不能不提,却是相当简略而含糊。《武帝纪》干脆不予明说,只是“董承等谋泄”一语带过。就叙事语境而言,此事若是秉笔直书,不啻申明天子诛曹密诏之合法性。 但另一位史家范晔并不如此维护曹操,《后汉书·献帝纪》分明记述:“五年春正月,车骑将军董承、偏将军王服、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。”同书《袁绍传》尽管大书传主悖惑无能,却道其讨曹师出有名,全文刊录袁绍宣示天下的檄文。其中列数曹操种种恶行,有谓“历观古今书籍所载,贪残虐烈无道之臣,于操为甚”。这份檄文据说出于大才子陈琳手笔,可谓义正词严,气势不凡。《三国志》诸传对此只字未引。从衣带诏到讨曹檄文,皆以表明这是一场讨逆之战,而不是诸镇之间打乱仗。 范晔:《后汉书》 讨曹檄文在《三国演义》中见于第二十二回,刘备派孙乾与袁绍“连和”之后,袁绍即起兵讨曹,但当时双方在黎阳相持未战。至第三十回,曹、袁对阵官渡,彼此在阵前詈斥,袁绍便祭起衣带诏这法器: 曹操以鞭指袁绍曰:“吾于天子之前,保奏你为大将军,今何故谋反?”绍怒曰:“汝托名汉相,实为汉贼,恶罪弥天,甚于莽、卓,乃反诬人造反耶!”操曰:“吾今奉诏讨汝!” 绍曰:“吾奉衣带诏讨贼!” |